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春夏之交从中央到地方一系列稳住经济大盘的组合拳正在出手

疫情要防住经济要稳住发展要安全5月25日国务院召开全国稳住经济大盘电视电话会议

此前数日国务院进一步部署稳经济一揽子措施确定6方面33项措施

5月31日上午浙江省稳住经济一揽子政策措施新闻发布会在杭州召开发布包括8个方面38条政策措施

密集会议和优惠政策给陷入困境中的企业主市场主体带来了无限的信心和曙光今天就有街道负责人来我们企业送政策了政府这么关心给了我们克服困难的信心黄岩企业主杨成这样发来好消息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无数中小企业不知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如今依然像青藤一样坚韧有力他们积极寻找走出困局的蓝海就像创业之初去探寻财富的星火

他们中的不少企业主说今年似乎比往年都要难一些遇到的困难也是前所未有这时各级政府企业自身企业之间都开始了一场互助和自助

在这场走出困境的守望相助里我们看到的是浙江人一颗颗勇敢而火热的心这是浙江人永不变色的精神因子奋斗和不屈坚韧和顽强以及信心和曙光当然也难免伴随焦虑痛苦甚至泪水

鲜活而真实地记录这些动人时刻记录沉浮起落的命运光芒是时代给予我们的考题心向读者情系万家这是钱江晚报办报35年来不变的宗旨关注时代发展关心个体命运更是媒体肩头的责任

企业稳市场主体稳经济大盘才能稳今起我们推出问企钱江晚报记者大型蹲点系列报道多路记者将走进社会百业走进各类市场主体走进沿海的小微企业深山里的民宿街头的个体工商户等等以蹲点亲历的形式从微小切口观察当下浙江如何稳住经济

问企一问经济大盘从中央到地方出台的一揽子稳住经济政策措施一系列助企纾困措施条条款款围绕的都是一个稳字这些政策发挥了怎样的效应

问企二问市场主体国企民企外企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小店小铺这些不同类型的市场主体共同创造了浙江大地的活力和生机他们稳大盘就稳了他们经历哪些变化他们需要哪些帮助面对困境他们有什么突围的方法和启示

风雨过后阳光总会如约而至长路漫漫笃行方能致远

我们问来的终将是不等不靠坚韧坚守之下拼出的一片天

一杯奶茶背后的心酸记者蹲点3天还原小微企业真实状态

看到奶茶杯子上的包装没那就是爸爸做的每次儿子嚷着想喝奶茶的时候杨成都会指着塑料杯上的图案告诉他

亮丽时尚的奶茶杯离不开膜内贴厂的生产加工膜内贴厂的生意也和人们对奶茶的消费息息相关

所以一杯甜甜的奶茶背后是一家家企业和一个个工人的辛劳

40岁的杨成戴着眼镜穿着时尚的运动服和运动鞋憨厚地笑着

昨天他给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发来了一个好消息上海的上游工厂终于复工了他说接连有几个在上海的大客户传来消息让他整理一下仓库里积压的三月份订单等物流一通就可以发货了

5月31日上海宣布6月1日起全面恢复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同日浙江推出稳住经济一揽子政策措施

现在信心更足了好像看到了曙光忙着为客户采购新材料的杨成兴奋地表示他期待着这些纾困解难政策措施能尽快落实到园区里

杨成的工厂在黄岩一个小微园区里靠近闻名的十里铺村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台注塑机和小货车将塑料制品和配套模具输送往全国各地

他正面临创业三年以来最艰难的时刻原本要工作到半夜的印刷机在早上就完成了当天的订单量工人们开始轮休骤减的订单量受阻的物流艰难的资金周转和账面上越来越捉襟见肘的数字无数小微企业老板和杨成一样想方设法渡过难关

据中国小微经营者年一季度报告暨二季度中国小微经营者信心指数报告无论是对比年同期还是与上一季度环比小微经营都遭遇营业收入现金流维持时长以及利润率等三降处于步履维艰的困难境地

我们在杨成的工厂里蹲点5月26日28日记录了三天发生的一些小事还原小微企业面临的真实状态

第一天上午8点早会

老板无奈宣布全体员工轮休

上午8点对于杨成来说这是一个沉重的会议70多名员工都来了大家排队站在简陋的会议室里

说是会议室其实是一个样品展示间从窗外望去十里铺村的村民们房前屋后的铁棚里一片安静

全国有名的十里铺村村里每一个货车司机就是一个老板不要看他们穿着拖鞋和工人的制服几乎家家都做塑料品然后一车车运往义乌发往世界各地

不过年出生的杨成没有享受到父辈们的创业红利但他的梦想是一样的向塑料要财富

在沉默的会场杨成终于宣布了一个消息因为订单锐减不得不决定让员工轮休不过休息时发平时70的工资他重重加了这样一句特殊的时候希望大家能共渡难关

会上员工们倒都是很支持没说什么因为大家都清楚老乡们都在讨论现在生意不好做找工作也难

三年前杨成告别餐饮行业和两个朋友办起了这个厂生产一种膜内贴用在很多行业最多的还是奶茶像古茗喜茶等大品牌奶茶杯子上的图案就是他们生产的

自主办厂在当地的80后青年群体里很常见黄岩人要不是做塑料的要不是做模具的家里人总会和这两样有关而膜内贴就是给塑料制品做一件好看的衣服

生产好的膜内贴送到注塑厂后原本透明普通的塑料制品就能摇身一变成为彩虹镭射的奶茶杯配色清新的酸奶杯只要是塑料外包装我们都能做

几乎每天杨成和员工们一样早上8点上班中午回家吃个饭晚上6点左右下班生活很是规律作为合伙人杨成包揽了财务采购以及对接供应商和客户的事务为了节省成本企业里的会计和清洁人员都是兼职这是大多数小微企业的操作形式

去年年初杨成从原本只有平方米的厂房搬进这个山前小微工业园区

在工业用地紧缺的黄岩新园区里的厂房可谓是供不应求年底落成后陆续入驻的企业就有将近四十家

杨成怀揣着把厂子做大做好的梦想搬进这里也是下了血本一幢起租一个月光厂房的租金就要20多万元但当时的他并没有犹豫因为膜内贴市场发展红火他对企业的前景充满期待

不过意外突然在四月底出现了他一下陷入了迷茫该怎么办生意会好起来吗

第二天上午9点催款

供应商来催款同时也向客户要钱

9点以后杨成的电话多了起来当然重要的电话都和钱有关

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供应商来要钱的另一类是他去向客户要钱的

他无奈地叹气和我们摊了公司的底

原本三四五月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天气热起来年轻人喝奶茶就多起来了订单就多了

然而杨成没想到今年四月份是他迈入膜内贴行业后业绩最差的一个月

去年四月份杨成接到的订单金额有四五百万元今年减少了三分之一多五月份的统计数据还没出来估计要亏损了吧

订单的减少意味着人们对这些消费品的需求降低杨成的客户主要集中在上海东北和广州

今年三月份以来东北的部分地区和上海因为疫情原因进入封控管理被阻断的不仅是当地的交通和物流还有人们消费的热情

前段时间使劲催我们赶版然后四月下旬说他们不要了四月份以来生产好的膜内贴堆在仓库里有的因为物流管控措施无法发货有的发货时间被客户方无限期延迟

客户欠我几百万我欠供应商一百多万大家手里都没钱一边应付供应商的催款一边提醒业务员向客户要钱杨成每天都经历着这种无奈的割裂

他说刚打的一个电话就是之前每个月都能按时结清的客户也开始用我的客户没给我钱临时需要还贷等理由开始拖欠款项从合同约定的15号拖到20号从20号拖到月底遥遥无期

杨成形容企业现在像在走钢丝因为产业链条中只要有一方暴雷收到订单后立即进行生产的下游厂家将面临现金流紧张的问题

而另一方面杨成刚刚完成了好几个项目的投资

三年对企业来说还是起步期杨成花了很多心思去改造生产环境购置精尖的生产设备

食物包装的膜内贴和食品安全问题息息相关客户在下单前常常会来厂房实地考察

今年年初他花了140万元进行无尘车间改造

为了提升洁净生产环境今年年初他花了140万元进行无尘车间改造尽管这只是租的厂房心里还有点小疙瘩

有人不理解说他傻租来的厂房为什么要花血本改造呢

但是杨成并不这么想要做就要做好

因为两台机器做不过来他在两个月前又找工厂定制了一台200多万元的印刷机交货时间在七月份

可是谁也没想到订单量突然就暴跌了下个月会好吗他心里没有底

他也接到不少银行的电话是来推销贷款的前几天他刚刚还掉了100万的贷款再从另一家银行贷回了100万用更低的利息

面对银行的推销他不敢多贷压力太大了

第二天下午2点探访

突然静下来的厂房和园区

走去车间走走看了你们就有直观印象了杨成这样和我们说

杨成所在的厂房一楼用于存放OPP膜原料以及印刷作业

下午两点多仓库后排的货架上空荡荡的飘着油墨味的印刷房已经陷入沉寂负责印刷的工人坐在一片昏暗里刷抖音

新的印刷机还没到现在两台大多数时候都停工了他告诉我们

二楼的车间里八台切割机里只有四台还维持着运作蓝色的饼干筒膜内贴从滚筒里平整地滑出

车间右侧的两张桌子上十几位年轻工人熟练地翻动着一沓沓剪裁好的膜内贴桌子旁还有不少空座

因为订单量减少厂里开始实行轮班制上班有一半的工人休息车间的小黑板上贴着今天的发货单主要是奶茶杯凉茶和零食的膜内贴一张A4纸单面都填不满去年这时候满满一沓发货单都来不及贴

有朋友或是客户来访的时候杨成通常会把他们带到三楼的样品室兼会议室里

展示柜上陈列着三年来企业生产的各种样品在这里能看到喜茶COCO古茗等各大奶茶品牌不同款式的奶茶杯

然而样品室并没有像杨成所期待的那样迎来新客户的参观因为疫情的原因五位销售员没法出门跑客户只能通过线上的方式来拉新而三月底到现在杨成还没找到合适的新客户

最直观的是订单量的减少杨成每次走到车间都发现一过来就做完了好像都在休息一样这让他时刻被焦虑包裹

膜内贴的业务里食品包装占到总订单的70其中业务量最大的是一些奶茶品牌

杨成会将膜内贴交给注塑厂把膜内贴用注塑机打到塑料杯上这些色彩纷呈的奶茶杯就会送往各地的奶茶店里为顾客们送去甜蜜

尽管塑料的价格和原材料相挂钩但因为经济形势变化需求量降低原材料的价格反而处于低位一吨OPP膜降了几百元但和前端的消费品需求量的降低比起来仍然是杯水车薪同时运费在高速上涨

再去园区转转吧没有了往日的忙碌听完车间的介绍杨成带我们去了园区走走

这座小微工业园区似乎在四月份显得安静一路上我们看到不少庞大的生产设备都处于静止状态有的贴出了厂房出租的广告

杨成说最近园区里的设备开工率估计不到50他特意指了指电动车停放区里稀稀拉拉的几辆车电动车少来上班的工人就少说明生意少

第三天下午1点用工

当务之急是养活工人把厂子撑住

滴滴在和我们聊天的时候杨成的手机收到了信息

又是来求职的他说了一句

原来他在以前挂出了几个工种的招聘信息一直忘了删除没想到最近频频有人来咨询

他打开手机给我们看某招聘软件近十条求职者发来的应聘信息瞬间刷满了整个屏幕

现在的年轻人好招吗

好招你看这个22岁椒江人还是本地的你看更年轻的还有要求都不高

刚到园区的时候都抢工人啊最近没听过招工难了他说

他举例说以前的年轻人来应聘会有各种各样的条件和问题有的会问你们工厂有小姑娘吗你们的宿舍有网络吗你们工厂边上有网吧吗

现在这些都没了能上班有一份工资就可以满足

杨成的厂房里有70多名工人和注塑厂里中老年工人占多数的情况不同他们基本是来自外乡的年轻人因为对工人的视力和体力要求高

都是老乡带老乡云南的很多10个里面可能只有1个本地人杨成告诉我们有的工人高中刚毕业就到台州打工因为听不懂云南方言和工人们熟络起来也花了不少时间

工人们的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底薪是元在计件制的工资模式下干得多的工人一个月能赚多元

企业给他们包午晚饭并提供每月300元的住宿补贴如果两个工人合租一间员工宿舍住宿补贴就能涵盖600元的租金但因为没活干最近工人们在四五点就能下班

现在想的就是养活工人撑不住的话只能裁员了谈起早上的员工大会他和我们算起了一笔账

一个月工资支出在47万元左右厂房一个月的租金是20万每个月仅贷款利息就需要偿还3万元除去其他生产成本一个月的订单金额和支出堪堪持平我不知道账面上越来越少的数字能不能支撑到下个月发工资

因为才做三年和台州以及其他省市的印刷基地相比杨成的膜内贴厂规模还很小也没有稳定的客户他无法想象如果订单额一直下跌自己和工人们将会面临怎样的绝境

培养一名技术成熟的老员工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和时间更可贵的是工人和企业之间的信任和粘性不到万不得已谁会愿意裁员呢杨成不知道一旦失业这些背井离乡的年轻人会漂泊到哪里

第三天下午3点纾困

工办主任上门收集需求同学打气渡难关

下午3点杨成的会议室里来了几名客人一位是南城街道的工办主任符茂一位是高中同学王平

王平的公司就租在杨成的对面他刚刚搬过来主要生产家居厨房类塑料制品和宠物用品

差不多我们生意也不好他这样安慰杨成

现在很多小企业主们见面会问一句生意好吗

不用问了大家都差不多会好起来的他们又这样互相打气

王平说起了自己的生意近一个月发往上海的运费从五十元每立方米涨到了一百元每立方米送货上门的价格也水涨船高

内销低迷外销也不容乐观今年年初油价持续上涨一名在捷克的客户认为比起在中国生产加上高额海运费的成本在捷克当地生产的成本更低随后终止了和王平的合作

他把模具都搬走了运回捷克自己生产

有的客户则要求王平作为供应商向他们提供每个集装箱500美金的补贴因为担心年疫情期间大量外贸退单的情况重现王平只能答应对方的要求

但今年四月份宠物用品的订单还是减少了百分之三十左右听说有些客户把订单转到越南去了

说起这次搬厂房王平特别感谢符主任

王平是在一个月前搬到小微企业园区的他的老厂房面临征收拆迁自己买的厂房又在建造而对于上下游配套程度极高的塑料行业来说租厂房要考虑的不仅是价格也要考虑生产链和招工的问题

半夜有模具坏了不可能大老远找师傅修效率太低了而在开春后的时间点寻找合适的厂房更是难上加难

跑了其他十几家厂房王平无法找到交通位置硬件设施和产业集群条件兼具的场地而山前小微工业园区的厂房在去年就已经全部租光了

在街道的多次沟通协调下心急如焚的王平终于租到了其他企业空置的平方米厂房没有落下生产进度

这次街道工办的符茂主任上门也是带着政策来了解最近企业有哪些困难需要什么帮助现在各级政府都出台了很多纾困政策看看你们有什么符合的

比如今年年初国家税务总局财政部发布关于延续实施制造业中小微企业延缓缴纳部分税费有关事项的公告对此前规定的制造业中小微企业延缓缴纳年第四季度部分税费政策缓缴期限在原先3个月基础上继续延长6个月

5月25日国务院召开全国稳住经济大盘电视电话会议同日国务院国资委发布关于中央企业助力中小企业纾困解难促进协同发展有关事项的通知从7个方面提出了27条举措从支付账款减免房租降低成本优化供给融通资金等方面提出有力有效措施助力更多中小企业渡难关

浙江和台州黄岩当地也都出台了相关优惠政策

这几个月我们的增值税都缓交了也希望像税费减免之类的政策能够尽快落实到我们末端小企业头上杨成这样希望

不过让同学俩依然迷茫的是我还要不要投钱去做技术改造下个月的形势会怎么样消费活力会不会回来

和很多奋斗在台州的小微企业主一样杨成的梦想是能拥有自家的工厂王平的梦想则是能够提高产品的附加值研发出更有竞争力的产品

昨天我们又接到了杨成的电话他很兴奋听得出更有信心了

这天上海举行了疫情防控新闻发布会上海市副市长宗明表示6月1日起上海将全面恢复全市正常生产生活秩序

接连有几个在上海的大客户传来消息让杨成整理一下仓库里积压的三月份订单等物流一通就发货电话里杨成的声音难掩兴奋整整两个月没订单了客户的注塑厂终于能复工了

同一天浙江省稳住经济一揽子政策措施新闻发布会在杭州召开这些政策措施主要包括8个方面38条政策措施在他所在的台州市也发布了稳经济一揽子政策共9个方面40条措施

我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信心是最宝贵的各级政府这么大力度的关心就是给了我们最大的信心他这样说

在市场的起起落落里杨成和王平们没有放弃对实业的信心困难总是暂时的他们这样相信着

文中杨成王平为化名

原标题钱报记者蹲点黄岩小微企业园区记录一家小企业的真实状态一杯奶茶背后的心酸编辑丁珊